接下来的几天，唐小北一直带着元采薇游山玩水。 但是私底下，钟鸣小组全力运转，调查巴陵郡的粮商。 可惜调查了好几天，依旧没有什么太大的成果。 江南的两湖平原，也叫云梦平原、云梦泽等，是长江和其支流带来的泥沙冲击而成。 土地肥沃，气候适宜，河流湖泊众多，灌溉和排水都非常便利，同样是国内重要粮仓之一。 但是正是因为如此，在两湖平原，土地兼并非常严重。 贫富差距极其严重。 江南的富饶繁华，和普通百姓没有太大关系。 地主家天天大鱼大肉，奴仆成群。 穷苦百姓只能吃糠咽菜，勉强果腹。 遇到收成不好的年份，连粗糠野菜都吃不上。 江南多水，百姓活不下去了，只能去做水匪。 洞庭湖一带，水匪数量不比川蜀之地的山匪少。 其实大康开国的时候，很多百姓都分到了土地，但是数百年的时间中，总会遇到几次灾年。 封建时代粮食产量本来就不高，遇到灾年，很多百姓的粮食只到 春天就吃完了。 陈粮已经吃完，新粮还未成熟，这段时间便是“青黄不接”。 百姓只能向有钱的乡绅豪族借粮，度过艰难时期。 可是向乡绅豪族借粮，需要答应一系列条件。 借粮的时候用小斗盛，还粮的时候用大斗，都是基本操作，叫做“大斗进小斗出”。 更要命的是，借粮的利息非常高。 高到现代人无法想象的地步。 春天向豪族借几口救命粮，到了收获的时候，可能把全家所有的口粮都还给豪族，也不能平账。 因为在借粮的时候按了手印，打官司也赢不了，只能卖儿卖女或者拿仅有的土地抵债。 这只是豪族兼并土地最常用的手段之一，为了从百姓手里把土地弄走，豪族什么手段都能用得出来。 很多豪门豢养了大批家奴和打手，他们的工作就是想着如何去坑百姓，并且付诸行动。 经过几百年的时间，土地就这么慢慢集中到了少数人手里。 豪族就变成了大地主。 大康工业落后，工作机会少得可怜，失去了土 地的百姓，只能沦为被剥削的佃户，去帮地主耕种原本属于他们的土地。 辛辛苦苦劳累一年，到年底了还是要忍冻挨饿。 不是土地不产粮，也不是百姓懒惰，而是他们种出来的粮食，绝大部分被地主和地方官府以各种名目收走了。 这些粮商便是豪族大地主的白手套，负责把地主乡绅从百姓那里搜刮来的粮食送到北方，换成银子和其他资源。 每个粮商背后，都代表着一家当地的豪门望族。 “这些豪门望族平时满口仁义道德，实际上一个比一个贪婪下作！” 江边凉亭里，唐小北放下手中的资料，问道：“京城那边的消息传过来了吗？” 江南虽然繁华，却终究不如京城重要。 水玉这种高级货色，江南知道的人不多。 唐小北之所以要等几天，便是在等京城水玉拍卖的消息传过来。 这样水玉的价值才能被炒上去，换取更多粮食。 “昨天有两支商队从京城回来，暗线听到他们在货栈讨论水玉，好像还听到了拍卖行，但是当时距 离较远，暗线听不太清，无法确认，我便没有向您汇报。”元采薇答道。 “算时间，消息也差不多该传过来了，让钟鸣小组开始行动吧。” 唐小北想了一下，说道：“还有，调查也不要结束，我还是觉得百姓污蔑先生，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是！”元采薇答应一声，转身离开。 唐小北拿起桌子上的册子，继续皱眉观看，完全没注意到，在几十米外的江面上，一艘缓缓靠岸的大船上，有个年轻人正在盯着她看，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少爷，船到岸了！”老管家提醒道。 年轻人收回目光，一瘸一拐地下船。 如果唐小北看到他，肯定会认出来。 此人正是她和金锋的老熟人——周家的周文垣。 当初这位文垣公子去广元卖肥皂，起了贪婪之念，绑架了唐小北，被金锋追杀数百里。 后来虽然逃掉了，但是腿上中了箭，又没有及时处理，一辈子成了瘸子。 周家也因为他杀了守城府兵，被政敌狠狠敲诈了一番，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才摆平。 周家家主一怒之下，把周文垣一家赶到了江南。 名义上是替家主来江南坐镇，代理江南各州诸多事务，给予了更大的权利。 但是明眼人都知道，这是明升暗降，离开京城这个权利的中心，周文垣一家只会越来越衰落。 就如当初的广元周家，沦为众多旁支中的一支，逐渐被家族淡忘。 为此，家里给他说的亲事也黄了。 被女方退婚，对于大康男人来说是奇耻大辱。 周文垣还没离开京城，就已经沦为了京城公子哥中的笑柄。 本以为到了江南，就能好好过日子了，结果谁知道金川商会的铺子也开到了江南。 周家和庆家已经谈好了条件，周文垣不敢在京城难为金川商会，但是到了江南，便无所顾忌了。 川蜀之地遭灾，金川商会背后的主人是金锋，以及金锋要发灾难财的谣言，都是周文垣派人散播出来的。 但是他没想到，唐小北竟然会来巴陵郡了。 周文垣上马车前，又回头看了一眼唐小北，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