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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苍白水(1 / 2)

千雪浪生来冷情,从未有过什么心愿,金银权势,风月旖旎,半点不沾。

他随着和天钧修道后,更是将一腔的心思都投到修炼上,隐于寒山之中,也不觉半分孤寂。

待到和天钧身陨,凤隐鸣误闯进山,两人意外结识成了朋友,千雪浪也从未对这位朋友的去留有过什么在意。

他这一生都不曾有过什么爱憎喜恶,眼下虽知道自己缺了什么,但要怎么做,却是全无头绪。

千雪浪静坐一夜,生平头一遭生出些许烦恼来,便反反复复将红鹭擦拭了两次,仍是无法静心,干脆站起身来,倒将不远处的任逸绝吵醒了。

“怎么?”任逸绝声音里仍带一丝困倦,不过很快就清醒过来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冰光潋滟,任逸绝披衣下床,去将灯点上,雪洞里登时亮堂起来,隔着屏上花雕,他脸上病态已稍有起色,显出几分清俊来。

“我要去见我师父。”千雪浪道。

任逸绝不禁一呆:“啊……前辈也居于此山吗?可是……”

他本是想问“今日不是要去灵池吗”,又觉不妥,便走出身来,往雪洞外看了一眼,见着天才蒙蒙亮,改口道:“时辰尚早,不妨晚些再去,免得打扰前辈,叫他见怪。”

“早些晚些,都不打扰。”千雪浪道,“我师父也绝不见怪。”

任逸绝心中纳闷:“这又为何?”

千雪浪淡淡看他一眼:“自然是因为我师父已经死了。”

世人有诸多忌讳,总造个词来替代这不祥之言,可是有生就有死,造那么多词来用,仍不过是表达一个死意,千雪浪没什么忌讳,便直言说出口来。

任逸绝心中一凛,更感奇怪,又问道:“今日莫不是令师的忌日?”

“不是。”千雪浪道,“不过我师父生前住在另一处,离此山极远,若有魔人来找你,我未必知晓,你愿不愿意随我一道去?”

任逸绝好奇心起,便道:“既承阁下恩情,也理当拜祭一番阁下的恩师。”

千雪浪便伸出手来,淡淡道:“那你搭着我吧。”

“咳。”任逸绝道,“可否等在下稍整仪容?”

“随你。”

又过一会儿,任逸绝穿好衣服,到外头打了雪水洗漱,这才走到千雪浪身边来,又将冷冰冰的手搓揉一阵,哈气回暖,方才搭在他的腕上。

千雪浪取了红鹭:“抓紧。”

二人轻身而起,落在一片薄云上横空飞渡,此时逆风而行,吹得二人衣袍猎猎作响,往下望去只见群山莽莽。

此时若有凡夫抬头,便只能见一片云朵飘然而过,哪能想到上头还有人站着。

群山渐从雪白变作青苍,此时天光大亮,千山尽醒,雾霭幽微如带,更添几分翠润,叫人见之心清目明。

任逸绝心道:“千雪浪的师父与他脾性倒是正好相反。”

念头才起,千雪浪便压低云头,二人落定在一处山坡上,在云上还不觉明显,才站定身体,便听见一阵阵飞瀑鸣泉之声,如击玉,似鼓鸣,铿锵轰隆,自成天籁。

幽林如簇,绿意盎然,四处花草树木齐放,杂乱乱得毫无章程,生出别样天然可爱,更添出山色秀丽精神。

唯一美中不足,是见路上有几棵古木,皆已半死,树根出土,多节而枯,上有伶仃缠藤,显出几分萧瑟孤寒来。

这些古木却与花草不同,虽已经半枯待死,却生得井然有序,任逸绝一路观察,方才明白过来。

此时固然枝断叶散,可古木鼎盛之时,必然遮天蔽日,绿荫如盖,两侧古木相生,便是天然幽静的一处长亭,倘若不欢迎来客,便将来路掩上,不允外客入内。

主人已逝,古木自也生机断绝。

二人顺着枯木径直而入,忽听草丛间簌簌而动,很快钻出一只红眼白兔来,山间少有来客,它见生人竟也不惧,只用后腿搔耳解痒,又一纵身,往二人前路跳去。

“好客气的兔儿。”任逸绝笑道,“竟来引路。”

他顽皮心起,想将那兔儿抱来逗玩一番,正要去追,忽觉得手中一紧,只听千雪浪轻轻“哎”了一声。

原来两人虽已经落下云头,但千雪浪浑然未觉,任逸绝只顾观察,一时间竟未曾分开,直到丛林间跳出这只兔子,才叫二人发现。

任逸绝如遭雷击,当即松了手。

不知是不是心太慌,意过乱,反倒全副精神都集中在这件事上,只觉得指尖自千雪浪腕上滑落时,绵软细柔,倒似沾到女子的胭脂水粉,滑不溜丢,在心底激起一片浮动的香,袅袅的烟。

任逸绝将指困在掌心里,当做什么都不知晓。

不过这会儿,兔儿也已不见了影踪,二人便又继续往前走去,路径上少见红芳绿翠,可花香渐浓,愈发馥郁,伴着水汽幽荡而来。

不多时,两人走出古木小径,眼前顿时豁然开朗,波光粼粼,只见远远一条白瀑高挂山峦,被日头一照,更显光辉万丈。

这瀑布之下有两座平台相继承载霸道水势,白沫如雪,飞溅四射,平台被常年冲刷得渐生圆润,流水奔涌,便顺着这道平整山壁往下流淌,渐生平缓,涌入这绿水清潭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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