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8. “英子, 这张熊猫酥的糖纸给你，下学后你能带我去你家玩吗？” 部队小学三年级，扎着小辫子的女孩递给另一个留着小寸头女孩一张糖纸, 糖纸上印有栩栩如生憨态可掬的大熊猫, 十分地可爱。这是西川食品厂生产的熊猫酥糖纸, 只有西川那边有，是小女孩的乘务员姑姑带回来的。 小女孩没忍住, 拿到班上炫耀，就惹了好多孩子的眼，回家哭着要吃熊猫糖糖, 但是买不到，小女孩便越发得意，吃完了糖果, 糖纸也要留下来, 集成一张张糖纸, 凭此在小朋友间的‘糖纸大赛’中屡屡胜出, 一般人她都不舍得给看, 怕摸坏了她的糖纸。 而今天却太阳打西边出来，竟特意拿出一张送给了卫红英。 卫红英也喜欢收集糖纸, 别看她留着寸头像个假小子，那是因为前段时间放假去乡下疯玩, 被别的小孩传染了虱子，才给剃掉了头发, 时间一长，虱子没了, 小光头也长成了小寸头。 “真的给我？”卫红英眼睛发亮, 伸手就想去接。 但小女孩却没松手。 “我答应, 我答应下学后带你去我家玩，快给我吧。” 小女孩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眼睛还有些黏在熊猫酥糖纸上，姑姑虽然带的糖果多，但是家里亲戚小孩也多，爸妈又以防止她蛀牙为理由，糖果给的很抠搜，她就那么几颗糖，糖纸是分出去一张就没一张。 但是，想到什么，小女孩脸上的不舍被喜爱与期待替代了。 “那说好了，下学后我去你家，到时候我帮你带桑桑妹妹。” 正高兴地抚摸糖纸上大熊猫图案的卫红英一听这话就蔫了，把糖纸放回小女孩手上。 “不行，昨天晚上顾伯伯回来带桑桑妹妹出去了，说是要去找厉害的大医生给桑桑妹妹看病，还不知道啥时候回来呢。” 小女孩一听就着急了，“怎么了吗？桑桑妹妹得什么病了？” “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早产虚弱的病吧。” 卫红英说着便小大人似的叹口气，浓郁的眉毛都皱在一起，“真希望顾伯伯这次找的医生能治好桑桑妹妹的病，这样以后我就能每天带桑桑妹妹出来玩了。” “真的？那到时候我也帮你带，我可以不去玩跳绳，一整天帮你带桑桑妹妹。” 小女孩一说到这眼里就发光，没办法，她真的太太太……太喜欢桑桑妹妹了，她的头发是卷卷的，毛绒绒的，眼睛是水汪汪的，大大的，皮肤又是白白的，嫩嫩的，简直是她见过最可爱最好看的妹妹！ 比她路过友谊商店见过的橱窗上的洋娃娃还要更好看！ 光是那次去卫红英家见到了，她就喜欢得不得了，念念不忘到现在，甚至舍得拿出自己最喜欢的熊猫酥糖纸来‘贿赂’卫红英，只为了能够再见一见可爱好看的妹妹。 眼下见不到虽然很失望，但是想着看好病后肯定还是要回来的，小女孩就又把糖纸放在了卫红英手上，要她等桑桑妹妹回来告诉她，她再去她家里看她。 卫红英点点头表示答应了。 虽然桑桑妹妹不是她亲妹妹，但是从出生后就是住在她家里，在卫红英看来等桑桑妹妹看好病，顾伯伯肯定还是带桑桑妹妹回她家的。 在小孩看来理所应当事情，殊不知就是大人的无奈与愧疚。 火车上，顾知章看着躺在卧铺上的小娃娃，即便是睡觉，小眉头都是皱着的，眼里很是痛惜。 他和妻子是战乱年代走来的人，早年间为了打跑侵略者，一心扑在工作上，连个孩子都没有，等后来岁数见长，身体也因这些年的战乱落下病根，就歇了生孩子的念头，夫妻俩更是全心全意投入工作之中了。 却不曾想，年过四十，因着将侵略者赶出国内，又收复失地，夫妻俩难得聚在一起，高兴小酌了几杯，两个月后妻子在工作岗位昏迷，竟查出怀孕来。 他们歇了生孩子的念头，并不代表当孩子到来，他们就不高兴不喜欢。而且这是他们第一个孩子，若无意外，也是今生唯一一个，看重在乎，自是不必过多描述。 但是当时国家虽已成立，却并不安定，新生的国家随时有被摧毁的风险，他作为军人，妻子作为外交人员，都离不得工作岗位。他无法在妻子怀孕期间照顾好妻子，妻子也无法安心停职养胎，哪怕有同志们留心照顾帮忙，孩子仍然是早产了。 生出来体弱，住了三天重症病房才捡回一条命，出院后更是频繁生病，病蔫蔫长到三岁，身子瞧着都没人家周岁的壮实。 顾知章怎么能够不心疼呢？ 而他更愧疚的是他和妻子工作繁忙，即便女儿身体如此不好，仍然没办法日常陪伴照料，若不是至交好友卫河山的妻子蒋春岚主动接过悉心照料，怕是…… 想到这，顾知章眼里的疼惜与愧疚之情越发浓郁。 这次，就期望那位医生妙手回春，不说彻底治好乖囡，也能令她减轻痛苦，少生病吧。 这也是顾知章特意请了假，带孩子走这一趟的原因。 而睡梦中的小孩并不清楚父亲此时的痛惜愧疚与期待。 此时的她感觉自己丢失了什么东西，在光怪陆离的梦境中找啊找，始终都没有找到。 到底丢失了什么呢？ 小孩努力想了想，怎么想都想不着，想得深了，还觉得痛。 于是她便从睡梦中痛醒了。 顾知章没有睡熟，小孩一有动静，便睁开了眼，看到她满脸痛苦，慌忙起身抱起来，“怎么了乖囡，哪里痛了，告诉爸爸？” 铁汉柔情，日常工作中再冷硬严肃的人，在自己的小闺女面前也是下意识柔和了脸色，声音都温柔了八度。